&esp;&esp;这屋里摆设又简洁,地方宽敞,能藏人的地方不多。
&esp;&esp;他琢磨了一圈,大概就是在墙板的夹层里了。
&esp;&esp;所以他刚才也不算说谎。
&esp;&esp;他坐下来,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对着空气状似无意般开口:“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,但别在这里动手。”
&esp;&esp;如果还有其他人看见,定然觉得他这副样子是发了失心疯。
&esp;&esp;不过现在也不是怕这些的时候了。
&esp;&esp;“楼下那两个孩子都是有心的,我不想沾带到他们。沈某为人如何,明日自然有人评定。”
&esp;&esp;“——又或者,你们等了这么多天,居然等不了一个晚上吗?”
&esp;&esp;他说这些话并没多少底气,毕竟明天进了宫也是见皇帝,在这也离皇帝不远,要做什么一个令下来也就办了。
&esp;&esp;可是这藏身的暗卫既然特地弄出声音来让人知道,就说明事情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,还是能商量商量的。
&esp;&esp;这大概也是上面的意思。
&esp;&esp;否则,监视人还能失手弄出动静来的暗卫,实在是过于不称职了。
&esp;&esp;天家可不养这样的废物点心。
&esp;&esp;沈厌卿细细琢磨着,想着怎样说才能给双方都多留些面子。
&esp;&esp;“沈某一路上是如何表现,你大可以去问两位钦差。”
&esp;&esp;“圣意不可测,可沈某也是一见信就往回赶了,心不可谓不诚,为的只是无论如何见陛下一面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罢了,回去要如何禀,你自己研究去吧。”
&esp;&esp;“沈某的错处,又不是这一个晚上辩得清楚的。”
&esp;&esp;他放下杯子,吹熄烛火躺下,像是要歇了,眼睛却还睁着。
&esp;&esp;他睡不着。
&esp;&esp;从文州一路到这,他没一天睡好过,昼夜颠倒,熬着命往京城赶,为的是信上的那句话。
&esp;&esp;“朕自知时日无多……”
&esp;&esp;在文州躲了这么多年,宫里来的多少次客套要召他回去,他都心惊胆战地回。
&esp;&esp;唯恐一时不慎,便连最后的晚节也保不住。
&esp;&esp;他那点心气早磨没了,如今只想安安稳稳活着,做个山中隐士,看看花钓钓鱼,最好京中永远别有任何人想起他这号人。
&esp;&esp;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陷阱,是小皇帝这么多年终于转过圈来决定的收网。
&esp;&esp;他知道,踏进宫里第一步,迎接他的大抵不会是面圣的机会而是镣铐。
&esp;&esp;他也再不会住进那些熏香的宫殿里,而是在狱中就此了却残生。
&esp;&esp;但他还是回来了。
&esp;&esp;什么也没带,包袱里只两套衣服,几样零碎物件,就这么跟着两个年轻的来使一路奔向京城。
&esp;&esp;他只是在想,万一呢?
&esp;&esp;他离开时,姜孚还只是个小孩子,这几年也未必长了什么心眼,未必就要骗他。
&esp;&esp;万一信里说的是真的,万一那人真的在深宫里等他,啜着苦汤药,围着玉石抹额,捏着笔写下一行字,塞进小玉筒里,嘱托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文州……
&esp;&esp;万一真是如此,他又怎么舍得?
&esp;&esp;他要走时,友人熨着衣服朝他叹气:
&esp;&esp;“叔颐,我知道留你没有用。从见你的第一眼,我就知道,你总还是要走的。”
&esp;&esp;他那时匆匆拣着行李,顾不得自己回了什么话,只记得抬头时友人悲哀的眼神烫了他一下。
&esp;&esp;“你不会再回到这里了。”
&esp;&esp;沈厌卿阖着眼,依旧睡不着,于是问了墙里那人最后一句话:
&esp;&esp;“……圣躬安否?”
&esp;&esp;西面的墙轻轻响了两下。
&esp;&esp;安。
&esp;&esp;沈厌卿苦笑了一下。
&esp;&esp;安就好,也对得起他这一路的担心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他居然真的睡着了。
&esp;&esp;大概是